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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庆棠:我喜欢有挑战的人生

王慧明 39深呼吸
2024-10-21

 朱庆棠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医学工程部主任,教授,国际矫形外科与创伤学会骨显微外科委员会主席,“广州实力中青年医生”。


 VOL.283 

作者|王慧明 黎茵

摄影|张二冬 胡超扬

编审|辛欣
编辑|廖颖瑶

本文共4521字,阅读时间8分钟



上午9点,朱庆棠的诊室外已经挤满了人,大清早从广西坐火车来的谢韵排到了30几号,询问了护士,答复说能在中午下班前看上,她的心才算放下来。


谢韵几年前发生了一次车祸,虽然死里逃生,左肢却丧失了承重能力,直至近日患处隐隐作痛让她心生不安,几经打听,四处奔波,找到了广州的朱庆棠。


诊室外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慢,谢韵不安地在门外来回走动,企图在噪杂的人群中捕捉到一些对自己有价值的声音,眼睛时不时瞟着旁边的叫号屏,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试试看,往上抬,伸直,用一个手指点给我看,哪里最痛,哪里第二痛?”此时的朱庆棠正聚精会神地把患者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轻而果断地活动患者的手指关节,一寸一寸地触诊,探查患者的压痛点……每一步都迅速而又细致有序。“断掉的骨头正在愈合中,恢复得很好,但康复训练不能停。”朱庆棠拿起笔在病历本上飞快地写下了注意事项。



◎ 朱庆棠仔细探查患者的压痛点。


轮到谢韵,她快步冲进诊室,朱庆棠抬起了头,声音有些沙哑,仔细询问了病情,又把在当地医院做的检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说道:“你这种情况可能得去关节外科看一下,由他们判断是不是还需要做些检查才能作出诊断和治疗。”


“朱医生,那我是不是又要重新排队挂号?”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11点,谢韵颤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彷徨与无助。


朱庆棠沉思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钢笔,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这样吧,我现在带你去找正在出诊的关节外科医生,叫他帮你看看!”说罢,便领着谢韵往外走。


陪同出诊的学生邓佩军对于朱庆棠的这种“出格”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只能“安抚”后面排队的病人。低声对39健康·仁心栏目组 说道:“老师出诊时间是科室里面出了名的‘长’,经手的每个病人都要亲力亲为,还常给没有挂上号的病人加号,绝不落下任何一个病人。”



◎ 朱庆棠的出诊时间是出了名的“长”。


“我很珍惜每周半天的门诊时间……”走入医学殿堂已过三十年,创面重建、神经修复、断肢再植……这些对普通人而言相对陌生的词汇,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显微创伤手外科朱庆棠已经与之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在这过程中,我自己很享受。”在接受39健康·仁心栏目组 采访时他这么总结。


1

选择从医,

源于骨子里的“叛逆”


如果命运可以选择,你是走多数人走过的路?还是另辟蹊径?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迎来了快速发展的浪潮,这波浪潮最巅峰的时期便是九十年代,核心地带在广东,怀揣着发财梦的人们纷纷选择“下海”,而即将参加高考的朱庆棠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老师叫我们填志愿的时候,班上六十几个人,五十多人选择热门的计算机、建筑、机械专业,这些机器坏了人可以去修,可如果人‘坏’了,谁能去‘修’呢?”朱庆棠有了想当医生的念头,“老师当时一听还不乐意,‘当医生可是要解剖尸体的,你怕不怕!’‘每天面对的都是愁眉苦脸的病人,你能扛得住吗?’一个劲地给我泼冷水,生怕我一时意气,选错专业入错行。”


“虽然我性子看起来温柔敦厚,可认定的事情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朱庆棠打趣地说。


最终成绩优异的朱庆棠考进了中山医科大学,进入了当时医学院本硕连读的预备班。


预备班每学期采取末位淘汰制,纯英文授课,全年级大约只有10%录取率……此外预备班有着种种严苛的筛选条件,到最后,朱庆棠竟成了那条紧紧咬住了钩子不放松的“锦鲤”。



◎ 朱庆棠的门诊往往集中了各种疑难杂症患者,还有不少前来复诊的病人,每张片子是显微外科医生做出精准诊断的基石。


谈及为什么会选择显微外科这个专业,朱庆棠眯着眼睛笑着告诉39健康·仁心栏目组,“当时可选的6个外科专业,唯有显微外科不安排实习生轮训,选修课全年级也仅有30个名额,显得尤为神秘。曾偶然在大学校报看过一则关于我国显微外科创始人之一朱家恺教授的人物专访,让我心潮澎湃。最后牙一咬,没想到竟成了班里的‘唯一’” 。


谁又能料想到,这颗偶然种下的“种子”,若干年后竟然在朱庆棠身上“生根发芽”……


2

无悔的选择,

耐得住性子钻研学术


发源于中国的显微外科,曾被誉为“医学界的乒乓球”


简单来说,显微外科是研究利用光学放大设备和显微外科器材,进行精细手术的学科。最重要的特征是在光学放大设备下进行手术。


“1963年我国陈中伟院士完成世界首例断臂再植,这无异于在医学界‘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接着1966年断指再植成功,彰显我国显微外科、手外科在创伤修复领域世界领先的地位。”说起显微外科的发展史,朱庆棠滔滔不绝。


但成为“国宝”级显微外科名医的背后,需要极为苛刻的基础训练,初入门的朱庆棠很快尝到了“苦果”,“感觉读了五年的书,知识全都用不上,很无奈!”。困境下朱庆棠内心那股不服输的“叛逆”劲儿又上来了,“只要你愿意做,你就有机会上手术台。”空闲时他开始加倍努力研读更多相关的书籍文献,一旦有能动手锻炼的手术机会,他总是最积极报名的那个人。



◎ 结束完上午的门诊,下午是手术时间。手术开始前,朱庆棠教授在手术室外进行手部清洗。


这三十年来,朱庆棠一头扎进了显微外科领域,却也经历了显微外科从辉煌走向式微的无奈,“与一位久未碰面的显微外科同行聊天,才发现他已经转向医美整形方向……”


39健康·仁心栏目组 问及是否后悔当初的坚持时,朱庆棠摇了摇头,“我很知足,工作能解决家人的温饱问题就好,我在手外科获得的‘成就感’无法被其它学科所取代。”


经过30年的奋斗,朱庆棠逐渐得到国内同行乃至国际的认可,2019年当选国际矫形外科与创伤学会骨显微外科委员会主席。


3

医者仁术,

还需多一份“仁心”


30年间,朱庆棠曾连续两个月没有见过相似的两个病例,也曾为了一个病人在手术台上不停歇连轴转了23个小时……而最让朱庆棠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在六七年前,那位曾在手术室门外向他下跪哀求的老父亲。


出事的是他18岁的儿子,辗转多家医院被送到朱庆棠手上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妙:左手臂肿成黑紫色,表层皮肤已经破损溃烂,手臂内部的血管烂成了“豆腐渣”,还有许多坏死的肌肉粘连,清创难度极高,最快的方法就是截肢保命


“孩子的父亲听到这四个字,当场就跪了下来,抓着我的手,哭求着要保住儿子的这条胳臂。”朱庆棠动容地说道,“都是为人父,我理解他那份心。”


一边是躺在手术室里情况紧急的病人,一边是在手术室外声泪俱下的父亲,朱庆棠毅然决定推翻先前的手术方案,重新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无数的设想被无数次的否决后,团队提出能否将患者右手的血管移植接到左手上,双手交叠先用一个铁架子固定双手,用右手的血供养着左手,就像修理被淤泥堵住的大坝,暂时另凿一条水路疏通,左臂或许还能保留。


这招“缓兵之计”着实冒险,尽管理论是通的,但此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大胆的尝试!再和患者父母充分沟通后,朱庆棠决定放手一试,幸运的是这次冒险成功了!


朱庆棠告诉39健康·仁心栏目组,每个患者都有不同的诉求,有的要求很高,有的要求很低,有的是殊死一搏,有的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碰到由于医生达不到他们的心理预期,而在诊室里哭鼻子的病人,”朱庆棠也有些无奈,“还有其他同行开过刀的病人,不放心想听我们的第二意见,或者让我再来‘翻修’一次……”


每个医生的沟通能力和技术特点不一样,无论如何,为病人着想是最重要的。“让病人感受到你的尽心,对未来有希望,让他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治疗”是朱庆棠最看重的。



◎ 朱庆棠每到一个病床,他都仔细询问患者的相关情况,并与科室医生进行交流探讨。


这些年,凭着这份尽心尽力,朱庆棠赢得了病人的尊重,有的病人宁愿排队等很长时间也一定要挂到他的号,而这份“赤诚之心”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同事和学生。


4

疫情下“生命至上”,

但求“问心无愧”


除了是显微外科的一名医生外,朱庆棠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中山一院医学工程部主任。在2020年这个特殊的年份里,朱庆棠的战“疫”斗争,也正因为这个身份。


2月6日之前,朱庆棠回忆,他主要的工作内容是带着团队采购抗疫物资,“这个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从1月21号之后,完全变成了卖方市场,平时相熟的厂家直接说‘出不了货’。”


朱庆棠说,为了不让一线抗疫的“白衣战士”们因物资断供而“缴械投降”,必须和时间赛跑,听到哪里有货源,马上开车带着人“杀”到现场仓库提货,晚上开启“海淘”模式,从全球各地抢购防护物资。


朱庆棠幽默地说,那段时期自己开启了“白加黑”全天候的“买买买”模式,几天几夜不合眼比双十一还要疯狂。


直到2月6日,中山一院突然接到任务,必须组建一支131人的国家医疗队,到武汉接收重型、危重型新冠肺炎病人。


朱庆棠主动向医院党委提交赴武汉抗疫一线的“请战书”,“虽然我不是呼吸科专家,但从第一批援鄂医疗队员的反馈情况来看,充足的抗疫物资是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一个上百人的医疗团队总会有人担心,万一上前线没了防护物资怎么办,只要我这个‘大内总管’去了,其它抗疫人员会更安心,他们也会私下开玩笑地说,科室的老大都在前线了,不怕医学工程部的人不及时送物资来。”


2月7日,朱庆棠带领中山一院驰援武汉医疗总队抵达武汉。“说句心里话,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就如同行走在悬崖上,漆黑一片,每一步‘踏出’都不知道是生是死。”


朱庆棠的忧心“一语成谶”,到了现场发现需要救治的危重型病人数量远远超过重症监护室(ICU)能提供的床位数,很多危重型病人只能在普通病房接受治疗。“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西院仅有20张ICU床位,但躺在外面病床上有将近800个病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需要送入ICU。”


为了尽最大努力挽救生命,同时更好地发挥队员们的专业特长,朱庆棠积极争取多方支持,率先将普通病房改造、开辟了具有ICU功能的“高级生命支持单元”,使协和西院ICU床位一举扩充了25%,危重型病人的病亡率显著降低,为大规模收治新冠肺炎重症病人提供了可复制、可推广的实践经验。


“一切都是为了病人,我们做到了问心无愧。”在武汉坚守两个月,朱庆棠最后对39健康·仁心栏目组 的一句话,铿锵有力。


5

显微外科的“暖男”


白大褂下的朱庆棠永远都是西装笔挺,发型也会打理得一丝不苟,外表看起来严肃难以接近,可稍微多聊几句,你就会被他随时散发的亲和力放下戒备心,和他共事9年的护士郭雪梅向39健康·仁心栏目组 透露,朱庆棠在科室里可是十足的“暖男”。


“学生忘记安排病人拍片,导致医生看病时无法做出诊断,他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第一时间向病人赔罪,寻求谅解。”


“科里面的护士即将分娩,他会悄悄安排好相熟的妇产科医生,为她保驾护航。”


“谁的家里面有什么困难,他也会不辞辛苦,第一时间提供帮助。”



◎ 对于一名显微外科医生而言,经常要面临很长的手术时间朱庆棠曾为了一个病人在手术台上不停歇连轴转了23个小时。


结束采访,时针已经指向晚上7点,朱庆棠眯了眯眼,又立马打起精神,脱下白大褂飞奔到另一行政楼,那里还有一场会议正等着他,“可您还没吃晚饭呢?”,面对39健康·仁心栏目组 的关心,“等下在路上吃点零食垫下肚子吧!”远处传来依稀的回话,人影却早已消失在了转角……


和许许多多的医生一样,“忙”是朱庆棠的生活写照,早出晚归,坐诊治病,手术台与病房连轴转……作为医院的“大内总管”,却用这有限的时间和精力,为手中的每一位病患付出无限的关爱,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医生,累并快乐着!”


通讯员:彭福祥 潘曼琪*本文中患者及家属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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